最後的十五分鐘

今年三月女兒從日文學校小學部畢業，因為人數不像一般正式學校那麼多，於是畢業典禮分成幼稚園生上午九點開始，小學、國中，和高中部在11點舉行。

理由是幼稚園生人數太多，必須單獨分出來。小學部有三班，國中部兩班，高中部則只有一班。

這個情形在中文學校也是一樣，班級人數往往呈金字塔形狀發展：小班人數通常是最多的，愈往上走，學生逐班減少，一直到高中部，人數到達最小值。原因不外乎是美國學校課業太忙、課外活動時間正好跟中文學校衝突，或是對中文沒興趣，孩子長大了，無法像小時候，被父母逼著來上課。

女兒畢業典禮結束以後，是全班成果展時間，由學生分組表演給家長看：有的小組表演話劇、有的說故事、有的出益智遊戲問題，讓父母們搶答，每組平均表演十五分鐘。女兒和另一位同學表演的是看圖說故事，她們事先準備好十張左右的圖片，依照故事變換圖片順序。當天那位同學有事不能留下來，於是由女兒一個人表演。

我雖然不懂日文，但是從女兒毫無間斷，和幾乎沒有英文口音的日語，聽起來好像說的還滿流利的。接下來其他小組的表演，從數學益智題目到歷史話劇，學生全程用日語表演，無論外表是黑皮膚還是淺白色，閉起眼睛聽，我分不出說話的是日本人還是外國人。

我不禁想起送女兒進日文學校的第一年，她完全聽不懂老師和其他同學的對話，一個人坐在教室的最後面，獨自玩著積木。我和老公每次在門的玻璃間隙偷看，總有股想把她從教室裡帶出來的衝動。

「再等一下！」這句是我們每次要放棄前會說的一句話，有時候是他說，有時候是我。

在健身房裡，我通常會上「有氧飛輪」運動課。這是一種在室內，跟著老師的熱門音樂踩腳踏車的運動。想想，一堂60分鐘的課，在暗房裏不停的原地踏步，如果碰到不够活潑的老師，選的音樂又不令人振奮，偶而會有踩了半天還擠不出一滴汗的沮喪。有的學生上到一半就離開，有的則是拖到45分鐘。剛開始我也會有一股課還沒結束就跑出去的衝動，後來發現，不管是一開始就精彩，還是從頭到尾都不帶勁的課，結束前的十五分鐘，才是流汗最兇的時段。不知道是否體力在那個時候已經到達極限，體內該出清的廢物，肌肉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保留，於是一鼓作氣全部倒出去。那最後的十五分鐘，成了整堂課的完美收場。

不論什麼樣的運動課，不待到最後的十五分鐘，你永遠看不到真正的精華在哪裡。畢業典禮那天，當高中部學生上台致詞，那流利的日語和聽起來生動的內容，居然讓不少在場的父母鼻酸落淚。

如果女兒能在日文學校待到高中畢業的那天，無論聽不聽的懂日語，我想我也會在台下激動不已，為的是在語文的學習上，她終於撐到了那最後的十五分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