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

忘記在哪裡看到過這麼一句話：「做惡夢是因為業障的關係。」


如果這是真的，那我必定業障深重，因為我從小就多夢，而且常常做惡夢。

小時候我們住的是連棟式的平房，這種建築在美國叫做 townhouse，也就是每家獨門獨院、各自有上下兩層樓，但是左右牆壁是和鄰居連在一起的。我們家這一排有六戶，門牌從一號到十一號，都是單號；對面的一排也同樣是六戶，二號到十二號，正好並排，中間於是自然成了一條巷子。

雖說是獨門獨院，其實就是鋼筋水泥的平房，又因為地方是爸爸找的，所以住戶幾乎全是大陸來台的軍眷，不然就是外省老兵娶台灣老婆的組合。

住我家對面的是一位老將軍帶著太太兒子來台灣，後來兒子娶了台灣太太，生下三個兒子，祖孫三代同堂的家庭。我記憶中的將軍爺爺年紀非常大，黃昏時出來散步必定拄著根拐杖，慢慢地從巷尾走到大馬路上，然後再慢慢走回來。大概是我四歲的時候，將軍爺爺中風過世。我那時年紀太小，對鄰居爺爺沒有什麼記憶，也沒有什麼感情，但是我有時會夢到鄰居爺爺在他家門口逗溜，然後他的頭忽然變得很大，探進我家裏來。

這樣的夢一年要出現幾次，而且連續兩、三年。有次我們幾個小孩子在一起玩，我順口跟對面的鄰居孩子說：「我老是夢到你爺爺在巷子裡走，而且頭還探進我家。」

在場的孩子聽到了，嚇得一哄而散。奇怪的是，從此就不再夢到將軍爺爺了。

另一位也是鄰居的媽媽，她過世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台灣了，但是我有時會夢到她晚上在家門口掃地，或是附近的街道上走，夢中的我看到她還說：「＊阿姨，妳氣色看起來不錯喔！」

她不說話只是點點頭，然後又繼續掃她的地。有次回台灣跟她女兒提起這夢，同樣提過之後，就再也沒夢到她媽媽。

比較特殊的一次是，一天晚上我睡著了，老公那時候還在地下室上網，我想下去叫他上來，於是很累的走到房間門口，回過頭一看自己還躺在床上，我很驚恐的趕緊躺回去，然後用力把自己身體帶起來。走到地下室的時候只覺得身體很重很累，老公看到我臉色發白，還問了句：「妳不是在睡覺嗎？怎麼臉色看起來不對？」

到現在我還搞不清那是怎樣的一種夢。

我是個多夢的人，非常羨慕那種一覺到天亮，一夜無夢的好命人。要作夢也行，起碼也讓我做些在萬丈金光壟罩下、令人法喜充滿的美夢吧！像這種深夜獨自在街頭遊蕩的夢，我寧願躲在被窩裡哪兒都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