紳士的條件

剛到美國的時候，看到老美男人為女士開車門、穿外套，若是同時要進出一扇門的時侯，還會對後到的女士比個：「妳先請」的手勢，等女士翩然飄入門內（或門外），男士才踏出下一步。


這些貼心的動作，對我這個來自早期重男輕女的台灣社會來說，簡直浪漫到不行，剛開始我還受寵若驚的對著等我進門的男士說：「你先請。」

對方不動如山，還加了句：「女士優先。」

這時我只好厚著臉皮，踏進他為我拉開的厚重玻璃門。如果再不識相的說：「不，你先到的，你先請。」

那這一個簡單的進出動作，可能要來來回回幾合才能分出勝負。

有一次小女兒的老師和她的先生帶我兩個女兒去博物館，幾天後，我和老公邀請老師夫婦到一家義大利餐廳一起晚餐。席間只要我離座，女老師的先生馬上站起來，等我離開了才又重新坐下。後來我只好忍住蠢蠢欲動的尿意。免得在場的男人，被我這個膀胱無力的女人，頻頻打斷剛開啟的話題。後來我跟老公提起這件事，他的回答是：「這是西方紳士的表現。」

我不記得在台灣有哪次吃飯的場合，男士們曾經為暫時離席的女士們起立，倒是記得喝到滿臉通紅的男人們，跑廁所的次數比我還多。這只能說是中西文化上的不同。

老公同樣也來自一個男尊女卑的東方國家，在交往初期，雖然他已經被西方的紳士禮儀啟蒙，曉得幫女士開車門、拿外套，但是讓我最倾心，覺得他最紳士的行為是：有次我打完一個大大的噴嚏，他從牛仔褲的口袋裡，掏出一條折的方方正正的手帕給我。

印象中，好像只有爸爸那一輩的老式男人，而且是優雅而有品味的男人，才有隨身攜帶手帕的習慣。想想，賈寶玉和林黛玉談著那段淒美絕倫的戀愛時，如果他們的「贈絹」、「題絹」換成了「贈草紙」、「題草紙」，我不大確定這段浪漫的故事情節，是否還能這樣流芳百世下去。雖然手帕和衛生紙有很多類似功能的性質，但是那一包用完即可丟棄、並可用來擦拭身體各處排泄物的紙張，絕對沒有一條乾淨、繡著細小花紋的方巾來的高雅秀氣。

去年回台灣，有次跟爸爸去餐廳吃飯。吃完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包攜帶式衛生紙，從開口處抽出幾張，分給在座的孫女們擦嘴。這是一個非常貼心動作，也完全合乎衛生的標準。我忍不住問爸爸：「我記得你有帶手帕的習慣？」

「那是以前的事了，現在衛生紙比較方便啦！」他回答。

我忽然有點失落的感覺，雖然這幾張衛生紙，完全不減低他對孫女們的關愛，但是這樣的動作，如果配上的是一條工整的手絹，那會是多美的畫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