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靜與熱鬧之間

幾年前台灣舉行花博展，由於這是第一個台灣獲得國際園藝家協會認證，並授權的國際園藝展，台北市政府花費了大量的財力和人力，展覽地點分布四個公園，為期長達半年，吸引了將近九百萬民眾入場。


可以想見，這場難得的花卉饗宴，造成了多大的轟動，就連八十幾歲的爸爸都進場參觀三次，還意猶未盡的邀另一位大他幾歲的同窗一起觀賞。我想像著，兩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家，在人海和花海中，小心翼翼的前進。於是問他怎麼不在平時上班日去，反而選在周末去跟攜家帶眷的人潮擠？

「熱鬧點好啊！」爸爸像個剛剛遠足回來的小孩般，興奮地接著說：「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。」

那時我想，這跟年紀有什麼關係呢？在吵雜沸騰的環境下要如何好好欣賞美景呢？

最近幾年我們回台灣，小孩愈大，活動力愈旺盛，加上我姪女和兩個女兒都不是小家碧玉型的，三個女生說話的嗓門都不小，打鬧起來簡直跟男生沒兩樣。每當她們玩到過半夜，還旁若無人似的整棟樓層上下跑。為了要讓那三個玩瘋了的孩子聽見，我或嫂嫂、哥哥就必須拉開嗓門，用更大的聲音喝止。往往到第二天早上，才很不好意思的跟爸媽道歉，小孩昨天晚上太吵了。

「沒關係，熱鬧點好！」爸爸總是這樣回我。

平時老公小孩上班上課後，家裡剩下我一個人，時間空間都是自己的，我有時習慣把音樂開到最大，邊聽歌邊做事，想吃就吃，想睡就睡，逍遙得很。偶而碰到老公在家上班、小孩提早下課的日子，這時我就必須調整自己的作息，還要打點他們的三餐，碰到事情多，或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，就覺得被打擾到了。

有次小女兒為了一件事問了我幾次，那時我正好在看書，於是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。

「媽媽，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？明天我們回學校上課，就不會吵到你了。」小女兒說了這麼一句。

當下我忽然有點了解爸爸說的那句：「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。」

因為他們就在我身邊，每天上完班、下了課，總是會回到這裡來，跟我擠在同一個屋簷下。等到有一天，她們有了自己的去處，而我那個獨享的空間和時間，變成了無止盡的日日夜夜，我會不會對她們的出現，擺出同樣一副不耐煩的表情？而那一天，會無聲無息，在比我想像還快的情形下，悄然的出現在我的面前，來的讓人措手不及。

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歡被打擾，保有自己安靜的空間。只是那所謂的寧靜，會隨著歲月而改變。如果你看到過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，對著一群嬉鬧的孩子，臉上浮現出一張滿足的笑容，你就知道安靜和熱鬧，其實是可以和平共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