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麗的謊言

大概每個人從小到大都說過謊。就算是有著高尚情操、虔誠信仰的人，面臨不得已的時候，也會為了以不傷害人的原則下，說些言不由衷的謊話。


通常小孩子的謊言是為了掩飾他們搞砸的事情，那些蹩腳的把戲，碰到精明點的父母，不用多久就被拆穿了。成人之間的謊言就複雜得多，從感情到金錢、面子到裏子，有時讓人分不清到底對方說的真假成分有多少。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誠實的人，也喜歡聽誠實的話，這幾年下來，發現很多時候，謊話是現實的潤滑劑，它是有存在的必要。

每到冬天我的身體就像要冬眠的動物一樣，很容易儲存脂肪。這種情形過了四十歲以後更加明顯。（有朋友說女人從37歲就開始了）即使我的運動量跟夏天一樣，肚子和大腿上的肉還是每年往上加，如果不死心的硬要擠進五年前的牛仔褲，腰間就會出現那惡名昭彰的「杯子蛋糕」身材。記得有次不甘心的穿了件幾年前在台灣買的「翹臀褲」。顧名思義就是把你下半身像粽子一樣的捆起來，在臀部附近還做了特別收緊的剪裁，以便將屁股的肉往上提。要知道，台灣的女生每個都像打了瘦肉精似的，她們的大腿大概跟我的手臂一樣粗，「翹臀褲」其實是設計給那樣身材的人穿的。回美國以後有一天，我費盡力氣才把自己塞進那褲子裡。
「怎麼樣，好看嗎？」我憋著氣，走到客廳問正在看電視的老公。
「妳為什麼臉色看起來不太好？」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拖延時間的問，因為我那口氣還沒敢呼出來。
「到底好不好看啦！」我感覺臉已經脹紅了。
「…嗯……」他像老牛一樣的唔了半天，好像在解答一個多重方程式。
「算了！」我轉身跑回房間，從床上滾到地上才把那褲子剝下來。
走出房間，老公還一副很困擾的說：「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啊？」、「是不是要放大一點？」
他說得句句是實話，可是聽起來就是不對勁。記得有個很受女人歡迎的朋友說過，當女人問：「我是不是胖了？」做男人的一定要馬上接話：「一點也沒有！」而且要接得快，就像反射動作一樣，想一秒都不行的。

有次跟女兒上街，經過一個水果攤前面，那老闆因為趕著收攤回家，於是想把剩下的一袋芭樂賣掉。
「小姐，這袋便宜賣妳啦！」他大聲地對我招手說。
我正準備開始逛街，不可能拎著這袋水果走一個下午。於是對他揮揮手表示不要。
「唉呦，小妹妹，叫妳姊姊買給妳吃啦！」這老闆居然對女兒說出了這句天下無敵的話。
「你很煩耶！老闆…」我擺出一副甜麵醬嘴臉，打開我的錢包付錢。
畢竟是生意人，必要的時候，他們會說些對自己生意有幫助的話，這是可以理解的，即使旁邊的人聽起來可能作噁。

兩年前我終於把那些已經擠不下，幾乎全新的牛仔緊身褲全捐了，就算老公昧著良心說好看，再美麗的謊言也遮不住我腰間的「杯子蛋糕」。至於那天的芭樂我已經不記得什麼味道了，但是當我一想到老闆的那句「姊姊」，那天水果吃起來特別的甜。也許在淺意識裏，我不願承認那只是個美麗的謊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