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理

有次跟朋友聊天，談到了美國與台灣的父母，對老師的要求，有愈來愈嚴苛的趨勢，甚至到了不講道理的地步。朋友因為敎音樂，所以自己在家收學生。

「有學生家長到了年底，拿這年的時間記錄表給我看，說哪堂課我少上了五分鐘，要我給他們孩子免費補課！」朋友不高興地接著說：「有時候是他們自己遲到，還怪在我頭上！」。
我們很好奇地問：「那妳怎麼跟家長說？」
「他們堅持是我的問題，我又沒有記錄他們進來的時間，所以只有補課嘍！但是在這種情形下，他們難道不怕我以後亂敎嗎？」朋友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。
 
這讓我想到最近在台灣發生的一則新聞。有位大學教授媽媽，因為她女兒在學校被同學說了幾句，於是她三番兩次到學校，為她女兒討公道。公道雖然討回來了，但是從此女兒被其他同學冷落，真正變成一種霸凌。不僅如此，其他家長也聯合起來，排擠這對母女，於是這位教授媽媽告上法院，事件愈演愈大，到最後幾乎全班同學都轉學，也鬧上媒體了，這位教授媽媽還是不願意撤告，只是要一個公理。
 
多年前，我們在台灣的鄰居，裝修房子的時候，因為一些小細節，跟工頭在價錢上起了些争執。屋主覺得他要的是一個道理，於是不肯讓步。最後工頭也按屋主的意思，在價錢上做了調整。奇怪的是，房子裝修完之後，水管就常常堵住。於是鄰居三不五時就要找工人來通水管。
「我覺得是那工頭動了手腳。」鄰居有次跟媽媽說：「因為我减他的錢，所以他懷恨在心。」
聽起來有這個可能，但是水管已經埋在地底下了，除非把地挖開看，否則永遠是一個解不開的謎。
 
記得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，有次跟別班的同學聊到，我們的數學進度。那時我回家，只是隨口說了一句：「我們老師教得比別班慢喔！」
誰知道那次開家長會，爸爸到學校問老師，有關數學的進度。回到家後，他還很驕傲地跟我說：「你們班沒有一個家長吭聲，只有我敢問妳老師，為什麼進度這麼慢？」他接著說：「要不是我，你們班的數學就完了！」。
結果是，第二天，我就從副班長的職位被換掉。從此老師在班上冷嘲熱諷，一天到晚叫我上台解數學題，然後說：「妳爸爸不是很注重數學嗎？」
之後學校發生的事，我再也不敢跟家裡說。
 
從小我們被教導，理直就氣壯。但是當我們面對的是人，而兩方都覺得自己有理的時候，是否看誰的氣壯，誰就有理？就算對方當場讓步，也不見得心裏服氣。如果碰到存心挾怨報復的人，就算表面佔了上風，之後卻可能是一連串惡夢的開始。
 
據理以爭是做事的道理，但是有時候，給對方一個面子，可能比事實的真相還管用。並不是說，我們要有個模稜兩可的道德觀，只是當你已經有理，就不用再咄咄逼人。給對方一個台階下，讓彼此都有雙贏的感覺。因為公道自在人心，既然你已經贏了裡子，那又何必那麼在乎面子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