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姨(三)

也許是因為病痛和長期吃藥的關係，印象中，大姨總是看起來恍恍惚惚。
聽媽媽說，大姨在十幾歲的時候，一次一個人跑到附近的山上玩，過了很久阿嬤才發現這個大女兒不見了。正當大家準備進山裡找的時候，大姨忽然出現在家附近，問她這麼久跑去哪裡，做甚麼，她也只是說到山上玩。從此以後，大姨就出現羊癲瘋的症狀。根據媽媽說，當阿姨病發作起來，會忽然倒下，口吐白沫，而她隨時都有可能病發。「她的魂被某須阿抓走了。」大人們操著台語講，聽說某須阿是一種邪靈，它會附身在人身上，大姨就是在山裡面倒楣被某須阿給附身了。聽到這，我對大姨和小林這對母子又加深了一層恐懼，因為不知道哪一天那個某須阿會不會跑出來，附在我身上。


記得有一年暑假去高雄, 可能是白天玩得太興奮，晚上睡覺的時侯，我會突然的嗚咽起來。早上起床，我又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。一連好幾個晚上都是如此。那並不困擾我，但是卻嚇到跟我一起睡的媽媽。「怎麼會這樣？她在台北從來不會的!」媽媽很擔心的說。女眷們商量的結果是，我被不乾淨的東西嚇到了，必須收驚才能把我的魂魄全部找回來。當然她們這段對話是全程以台語進行，以免嚇到我。她們一邊說，眼睛還一直往我這兒瞟。媽媽大概以為我對台語的理解程度，只停留在打招呼的階段。於是她們選定了一天，由阿嬤為我舉行收驚的儀式。


那天下午阿嬤要我坐在門口，她先燒了些紙錢，點燃幾柱香，然後開始唸唸有詞。她的怪腔怪調，讓我想起廟裡的道士。唸完後，她喝了口碗裡的水，然後就往我身上吐。之後繞過我，走到房子左邊的小水溝，又開始大聲的唸那不是台語也不是國語的經文，再把燒過的紙灰倒進水溝裡。我看著這整段收驚過程，覺得相當荒誕怪異，不過自此我再也沒有半夜啼哭的現象。後來阿嬤很得意的告訴眾女眷們收驚的結果時，大姨臉上始終帶著那慵懶的微笑看著我。不知道為甚麼，我又想起了那個某須阿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