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姨(二)

「小林來了！」每當大姨帶著她的小兒子出現，我們這些表姊妹總會相互警告，
然後跑進房間，鎖門的鎖門，解散的解散，只留下跑不快的小表弟妹們。有時舅媽們看不過去，會教訓我們：「別這樣對你們的表哥，他只是有點障礙。」然後轉身去做其他的事。到現在我還是不大確定小林到底有什麼問題，他可能是重度自閉，可是他又不孤立自己。他總是很努力的張開嘴巴想要跟我們溝通，但是沒有人聽得懂他講甚麼，除了大姨以外。如果只是言語上的障礙，那還不是太大的問題，畢竟大家從小就玩在一起，又都是親戚。我們最怕的是，他會突然的情緒失控。有時候玩得好好的，他會忽然大哭大叫。而他的哭不是那種被欺負了，發出的喑喑哭聲。而是那種聲嘶力竭的狂吼。如果有大人在場，他們頂多斥責他幾句，鬧得過分了才把他拉到一旁。但是對我們這群平均年齡不到十歲的孩子來說，他那從不成句的結巴，扭曲的臉部表情，和不時抽搐的四肢已經讓我們不敢接近了，他突然爆發的情緒反應，才是教我們最害怕的。記得有一次媽媽要我跟小林表哥玩，因為她要跟大姨聊天。我很小心的不去激怒他，接近討好的逗他開心。本來一切都還順利，後來我給他看我的存錢筒。我記得那是大同電鍋上，一個戴著紅色棒球帽的小男孩。小林表哥似乎很喜歡這個存錢筒，他激動地上下晃動這個存錢筒，以至於裏面的銅板幾乎要從大同寶寶頭上的硬幣孔掉出來。我為了不讓他把錢幣搖出來，於是下意識地把存錢筒搶回來。這個動作激怒了他，他從我手上奪走大同寶寶，然後使勁的用它砸我的腳趾。一個七，八歲的孩子哪受得了這種近乎失常的舉動? 我哭得歇斯底里的跑到媽媽身邊，不是因為存錢筒被搶了，而是被小林的動作嚇的。從那次起，我拒絕再跟他單獨相處，因為不知道他甚麼時候又會失控。那時對我來說，他就跟個精神病患一樣。根據大人們說，小林全身的內臟都跟一般人相反，我不知道這在醫學上有沒有可能，但是聽到這些傳言，更加深我對小林的恐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