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與錯

有次跟朋友聊天，說到她念幼稚園的兒子接到學校的通知，事情是這樣的：班上有兩個小女生，在午餐時間開了一個玩笑，叫這個男生把褲子脫下來，朋友的兒子還算聰明，只是把褲頭翻了出來。雖然沒有把褲子脫掉，但是這個事件被班上的一個媽媽看到了，於是告訴老師。

通常美國學校對這種事情都會非常謹慎處理，我想學校通知家長的原因是，要家長放心，已經對那兩個小女孩告誡過了，今後會避免有類似的情形發生。

朋友知道了以後，當然非常不高興，奇怪兒子明明知道是不對的事情還做。這讓我想起哥哥念高中的時候發生的事。

哥哥從小是個非常叛逆的孩子，脾氣火爆不說，加上他又喜愛運動，個頭雖然不高，肌肉倒是非常發達。他跟那些逞兇鬥狠的幫派份子不同的是，身上少了刺青。想想，他當兵的時候是以甲種體格進入海軍陸戰隊的，而且抽到的是第一籤，連在場的長官看到他都說：「這個體格就是要進海陸的，還抽到籤王。」

他念第一所高中的時候，開學幾個月就被記了個小過，據說是對師長不敬。那時候老師最大，一旦得罪了班導，接下來就別想好過了。跟哥哥結下樑子的老師看哥哥特別不順眼，找到機會就修理他。有一天哥哥課本忘了帶，於是跑到隔壁班跟同學借課本，後來上課鐘響了，他借到課本後又跑去上廁所，晚了幾分鐘才進來，班導師已經在講台上等他了。班導師問他跑到哪裡去了，那麼久才回來？哥哥可能回答的態度不好，於是老師用力拍了講台，大聲地罵：「遲到還有那麼多藉口？」

「給我站到後面！」班導師火大的說。

那個年紀的孩子最怕的就是丟臉，而那個年代的老師，偏偏處罰學生就是要學生丟臉。不是說過哥哥有個火爆脾氣嗎？他哪忍得下這口氣，於是對著班導師罵了一句：「幹！」

這一個字讓他從第一所高中退學了。

後來他上的第二所高中是以嚴厲出名的私立住宿高中，那種住宿的高中都是學長管學弟制，要求的就是「聽話」，比起一般公立高中更是沒有尊嚴可言。於是哥哥進了這所高中不到幾個月，又因為不聽訓被記了個小過。那時家裡最怕的就是接到哥哥學校的電話。

有天晚上哥哥睡到一半，聽到同寢室的室友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跑進來。

「喂！這個幫我們保管一下！」室友把一包東西塞到哥哥的枕頭底下。

哥哥睡到一半，迷迷糊糊地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，接著舍監和學長就進到他們的寢室，要所有的學生起床，靠牆站好。

「我們收到報告，有人的球鞋丟了，聽說是這間的學生幹的！」舍監冷冷的看著這群菜鳥高一生說。

「是誰偷的？現在給你機會坦白！」舍監大聲的問。

哥哥這時才完全清醒過來，明白舍監要找的東西就在他枕頭底下。

整個寢室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靜，幾個菜鳥學生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
十幾秒過去了，見沒有人承認，舍監又發話了：「給我搜！」

於是幾個學長開始掀舖蓋、翻抽屜…，不到五分鐘就把哥哥枕頭底下的那包東西翻出來了。

舍監打開那包東西，拿出一雙嶄新的名牌球鞋。
他臉色鐵青，低沉的問：「這是怎麼一回事？」

「我…我不知道，我…一直都在睡覺…」哥哥這時也慌了。

「跟我到訓導室！」舍監丟下這句話，帶著一群學長離開。

後來哥哥因為說不出是誰幹的，又解釋不出為什麼鞋子會出現在他枕頭下，當場就被記了兩支大過。後來學校勸爸媽，最好趁哥哥被學校開除以前，自動申請退學，免得將來沒有學校可念。後來在爸爸大力的遊走之下，一所高中總算勉為其難的接受哥哥參加他們的入學考試。也許是哥哥總算學到教訓，也許是那所學校校風不那麼嚴謹，哥哥後來再也沒有任何的大、小過，安全的從那所學校畢業。

長大以後，這些歷史變成了他和朋友喝酒後，比較當年勇的一部分。雖然沒有問過他，為什麼他明明知道頂撞老師、掩護同學會給他帶來麻煩，卻還是這麼做。我想他心裏有答案，而那個答案跟一個身為父母，與一個作為朋友來說，卻是完全不同的。至於哪一個答案才是正確的，我想沒有人可以解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