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個暗夜（中）

記不得是第四天、還是第五天開始，天氣冷到每天早上起床，必須圍上圍巾，穿上雪衣，才去廚房燒開水。一方面可以讓屋子裡的溫度提高些，小朋友喝點熱茶也可以暖暖手腳。看著蒸氣爬滿窗玻璃，變成大粒的水珠流下來，來電的希望，似乎也一點一滴的下降。


有天深夜，看到窗外射進紅色閃動的光，打開窗戶看到一台工程車，正在修理那由空中垂下來的電線。
「就是今天了！」我的希望又重新被點燃。
那天我裹著棉被，坐在靠窗的沙發上，就等「嗶」，來電的那一聲。手上的書看了半個小時還沒翻頁，看那條被掛回天上的電線，我忍不住去開客廳電燈的開關，心裡想：「會不會是電來了，只是開關沒打開？」

那天過了，電還是沒來。坐在客廳裡，我忽然生出股莫名的怒氣，卻不知道要找誰發。電力公司嗎？沒有人接電話，他們日夜不停地搶修中，只是還沒修到我們這裡。就算有人接電話，也是接線生，不是他把我電切斷的，也不是他在定搶修進度。但是這股怨氣不斷的生出來，幾乎要埋沒了我的理智。等我發現的時候，眼淚已經一顆一顆地流下來，就像這幾天佈滿在空氣中的水珠。

這並不是任何人的錯，但是讓我這麼難過的原因，是那個希望的點燃、又被吹熄、再點燃、又被吹熄。每天晚上抱著希望睡去，在冰冷，將明未明的清晨中醒來，然後看著窗外想：「會是今天嗎？」
後來的幾個晚上，我的夢做的很亂，都是回到小時候的情境，似乎一旦生活亂了章腳，連帶夢也不知所云起來。

過了那天，我不再想為什麼那麼久，什麼時候電會來。它要來就會來，不就是電嗎？想得太多，日子就過不下去了。彷彿老天爺要考驗我是否真想通了，當天就聽到氣象預報：「明天將會有大風雪。」
那意思是，原來已經有電的用戶，也許會再一次的斷電，而預計搶修的用戶，將會因此而被延遲。本來堆得像小山的衣服，已經像座帳篷那麼高了，而洗衣機和乾衣機又非常耗油。
「今天來洗衣服吧！」我顧不得也許還要排個把小時的珍貴汽油。

洗完五籠衣服，已經用完一桶的油了，於是老公在後院拉起了曬衣綫，可以讓我把那堆濕衣服，一件件的掛上去。
看過雪的人都知道，雪下下來的時候不是那麼冷，真正冷的時候是下雪前，那包著寒氣的雲層，似乎要把所有的溼氣都吸夠了，再一次的放出來。溼衣服掛在外面不到十分鐘，馬上被冷凍起來，用手指還可以拌開發硬的摺痕。於是曬了一天的衣服，到太陽下山以後，全部扛回屋內，繼續奮鬥。看著那堆結凍的衣服，我心裡想：「屋漏偏逢連夜雨，就是這種感覺吧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