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個暗夜（上)

十月二十九日，姗蒂颶風入侵美國東部。就在屋外風雨大作的時候，晚上十一點左右，聽到機器發出「嗶—」一聲，拖了大約五秒，之後就是漆黑的一片。


那時我們已經在床上準備入睡，想想就算是停電，家裡也有個小發電機，可以撐個兩、三天。以我們往常的經驗，大不了兩天，最多不超過五天電就回來了。於是很放心地睡了個好眠的夜晚，卻沒發現外面隆隆的風雨聲，是在預告我們：「苦日子要來了…」

第二天起來，我們還饒有興致的喝著熱湯，看著窗外滿目瘡痍的斷根殘枝，和七零八落的葉子，心裡想：「吃完了早飯就得幹活了！」

太陽下山以後，我們接上發電機，使我們不至於在黑暗中活動。晚餐就用瓦斯槍點爐台的火，燙些青菜，早上的湯再加點味噌和青蔥，湊合著吃了。

第三天起來，想想今天電應該就來了，因為我們家後面那條街昨天晚上就通電了。像前一天晚上一樣，我們五點半接上發電機，晚餐用瓦斯爐熱了中午吃的義大利通心粉，飯後與小朋友玩些遊戲，九點半關機，上床睡覺。

從那天晚上開始，每到半夜我就爬起來，看看街上那條被吹斷的電線接好了沒有。尤其是當車子經過，發出像是工程車的聲音。

「明天電就會來了…」老公每天晚上都這麼說。像是非要那麼說，才讓我們對明天有點希望。
到了第四天，我們開始不安了，一方面是發電機的汽油不夠，而大部分的加油站還沒恢復正常運作。有一天早上，我們為了排隊買連續幾天都搶不到的汽油，清晨三點半就穿上雪衣，一路直奔附近的公路。那天我們繞了一個半小時，所有的加油站不是沒電，就是沒有存貨。忽然看到一條車龍，從轉角處開始陸續有車子跟進。

「你們是在排隊買油嗎？」我探出頭問。每個車子裡的人都頂著頭亂髮，有的裹著棉被，有的穿條睡褲。
我們排了半個小時還不見前面的車子移動，於是我忍不住下車看看。走了將近十分鐘，沒看到任何加油站的牌子，一路上倒是不停有人探出頭來問我：「有賣汽油嗎？」
結果是，那天我們還是沒有買到汽油，回到家脫了雪衣上床，天還沒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