強者

每個星期六，我都會去一堂早上九點十五分的有氧飛輪課。比那堂課更早，八點開始的，是由一位非常受歡迎的男老師上課。

這位男老師可說是師奶殺手，不但身材好，長得帥，音樂選的棒，帶起課來更是讓所有學生，卯足了勁，腳踏車都要踩的飛出教室了。要知道，有氧飛輪其實是一種很無聊的運動。你那兒也去不了，就只能在原地踩著踏板。碰到不會帶的老師，那六十分鐘，在黑暗不見五指的小房間裡，放著震耳欲聾的熱門音樂，還有旁邊的學員，不時飄過來的汗水和體味，可說是一種折磨。所以老師的音樂和風格就格外重要了。

要上他的課，那簡直到了搶破頭的地步。你必須一個小時以前就到健身房，登記名字，然後看是要回家睡覺，還是留在那兒等。我一次有幸上到他的課，是他臨時幫別的老師代課，在其他學生不知道的狀況下，才有那個機會。

當他一開始放音樂，脫下外套，露出那像駱駝背的二頭肌，和平坦的小腹，這時才知道，為什麼有那麼多女人，一大早來排隊簽到。他上完課，身邊總是圍著一堆粉絲學員，而他也很享受這種被人捧的感覺。雖然他是個很棒的老師，但是我還沒喜歡那課到，一個小時以前就待在健身房裡等，所以一直以來，都是上他的下一堂課，由另一位女老師帶。

這個星期六，當我九點十分到的時候，看到外面排滿了學生，因為早些時候，為了要修音響，男老師那班被延遲了十五分鐘。等了一會兒，他的班結束，看到他怒氣沖沖的走出教室，一直到經理辦公室。
「你知不知道這爛音響老是出狀況？」他額頭爆著青筋，對著經理大喊。
經理不發一語地看著他。
「有多少學生在等我上課？你能負起這個責任嗎？」他繼續發飆，胸前的肌肉不停的鼓動。
「這實在是太愚蠢了！」他又加了一句。
只見經理先是瞧了一眼外面看熱鬧的學生，然後慢條斯理的對他說：「你被開除了！」
那男老師先是呆了兩、三秒，像是忽然回過神來的說：「不是你開除我，是我不幹了！」然後罵罵咧咧的離開。

當下很多學生開始紛紛議論起來，大部分都是站在男老師那邊。
這種每星期兩、三次，兼差性質的工作，應該不會造成男老師經濟上的困難。但是我很驚訝的是，一個大男人，會為了一個音響而失控，還丟了工作。如果他是平心靜氣的走進辦公室，結果應該會完全不一樣。當著這麼多人面前，想要給經理一點顏色看看，沒想到反而讓自己下不了台階。他本來是個攻擊者，結果卻成了被攻擊的對象。

這讓我想起在電腦上看到，一種很常見的情形：就是在版面上的留言，不管針對的事件是什麼，總會有人以開別人玩笑，或中傷他人為樂。看起來說這些話的人，似乎占了上風。其實那些留言，才真正暴露出一個人，個性上的缺失。

當然我們都不希望，變成被攻擊或消遣的對象。但是如果有時候，不小心成了別人的箭靶，也不用太在意，因為真正的犧牲者，是被自己創造出來的，那與你聲音的大小、犀利的言詞無關，唯一有關的，是與一個人的自信成反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