塞翁失馬

女兒們學小提琴快要兩年了，扣掉回台灣、寒、暑、春假，及其他不可預知的活動，她們實際上的學習時間大概只有一年。回台灣之前，小提琴老師建議，她們可以去試試當地一所音樂學校的徵選，但是她們必須加緊練習。在台灣的一個半月，她們大概只有打開表姊的琴盒兩次，而且沒有聽到琴聲。回到美國的第二個禮拜，我就收到徵選的日期。


回來後第一次上課，老師一聽就知道她們根本沒練習。當我告訴他，徵選就是三天後，他一副甜麵醬的臉，欲言又止。「不能改期嗎？那你們就當作是經驗吧！」智商不用兩百的人都聽得懂，那是什麼意思。可惜我們三個的智商都沒有兩百，兩個女兒還很雀躍地說：「我要去！我要去！」「徵選費不便宜喔！」老師很好心的再一次提醒我。離開前，老師說如果過了，裁判會當場恭喜你，然後告訴你開學的日期。如果沒過，他們會告訴你，一個禮拜後收信。
 
徵選的時間是在晚上七點半，我們七點就到達會場。看了看周圍，全部是亞洲臉孔。聽他們交談，一律是韓文。他們一個個被叫進去測試，年紀大概都跟我小女兒一樣大，演奏的水準，跟在廣播電台放的一樣。每個孩子演奏完，裁判都笑咪咪地出來跟家長恭喜，然後告訴他們，十月開始上課。接著我兩個女兒進去，先是表演自選曲，只聽到大女兒因為太過緊張，以至於三分之一的曲子都變調。接下來是樂理測驗，她回答了幾句，只聽到裁判說：「你的老師沒有教過你……？」最後的即席認譜，她拉拉停停，沒到一分鐘就停了。她一走出會場，兩眼噙滿了淚水說：「我搞砸了！」接下來是小女兒，她的情形也沒好到哪去。她考完走出會場，我們整理琴譜，收好琴盒，一直到裁判出來叫下個學生進去，他甚至沒有與我們任何眼神上的接觸。
 
回到車上，大女兒止不住哭泣，小女兒則是不發一語地看著窗外。「太好了，我本來還在想，你們萬一被選中，以後每個禮拜都要送你們來這裡，那我可慘了！」我看著照後鏡對她們說。「媽媽，我知道你只是想讓我們好過一點。」女兒回我。老實說，當初決定參加徵選，心裏沒抱一點期望是騙人的，尤其是聽到在場的每個孩子純熟的技巧，我想這對兩個女兒來說，可能是好的啟發。在場的其他孩子，都是苦練過才有那樣的技術，他們的毅力和心血造成他們的本事，才有辦法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下，脫穎而出。但是當初讓女兒們學音樂的動機是：「心情不好的時候，音樂是很好的發洩管道。心情好的時候，你的演奏可以讓音樂更美。」我希望那是讓她們解壓的朋友，而不是讓她們哭泣的原因。那初衷差點被我的虛榮心掩埋，直到看到女兒的淚水時，才再度被喚醒。

回家的路上，女兒們想起了甄選費，又說：「媽媽，對不起，浪費了妳的一百元。」我沒答腔，心裏想的是：「一百塊買回我的記憶，便宜了。」至於音樂學校的落選，無論有沒有一點酸葡萄心態，我想，那也許是妳們的福氣。